万羊

在学校

戏子梨园唱

军官门外驻

  

  落雨时节多纷扰,多的是哀哀怨怨情长之事。

  叹息一声下雨淅淅沥沥,浇了心半凉。

 

  终是将心交付却无以回应的嗔念惹了这半月的雨。


  “二爷,这佛爷可又来了你不瞧瞧嘛?”多了些艳羡的妩媚语调从男子嘴里吐出颇使人不快。


  二月红盯着铜镜没吭声,手上的动作比往日快了些。


  胭脂红妆的男子见二月红没什么反应,低头吃笑“这城,可知二爷您最风流那佛爷您还怕镇不住?”


  妆卸了大半露出白净的脸庞,眉清目秀少些台上的韵味但有着深入人心的清纯。


  实可谓少妇美貌动人拂得人人心痒,干净少年牵动痴情军官的心思。


  台上台下是多少人的念想怕是说不过来。


  一身淡红长袍衬得人更加风彩,二月红老远就看到了站如松柏的男人。


  军绿色的大衣罩着本就英挺的眉眼满了威严,更显得淡漠不亲人。


  “今日可否赏脸到府上喝一杯?”张启山接过细纸伞向门檐的人走去。


  “既然张大佛爷亲自接送,二月红岂能拒绝。”清朗字圆正腔的嗓音倒是与缠意绵绵的雨声相配。


  一伞两人,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的相适。


  “嘿,二爷来了”齐八爷倚门哈欠连连瞧见来人瞬间精神了。


  “佛爷回来了。”张副官拿过张启山的大衣,抬步间不忘了给齐八爷比一个找打的动作。


  “哼……”八爷才懒得理这幼稚的人,眯眼笑着把二月红拉往大厅。


  “二爷你可得少忙活了,要吃个酒啊都得等你大半个月。”八爷拉了人就开始絮絮叨叨,谈天说地。


  “要不,老八你养我?”二月红笑了,一对酒窝带了点甜意。


  “要是你真应了赶明我就收拾收拾东西进您那弄堂里。”


  “哎哎,别别别。我那小地方哪里装得下你。”八爷见二月红笑嘻嘻自个却认真摆手拒绝。


  “说着笑说着笑,也不怕副官怄你。”


  “他敢。”


  二月红抿嘴笑了笑,那颗喧闹的心在这般环境安静下来。


  “你说佛爷这么晚了还得忙事,这可不是故意谅着我们嘛?”齐八爷半个身子陷入沙发懒洋洋说道。


  “老八”闭上眼紧绷的神经跟着放松,二月红低喃“你说他是图什么呢。”


  “图的什么,二爷您最清楚不是吗?”


  “这天下人不就您最了解佛爷么。”齐八爷说完叹了会便不作声。


  要说旁观者清他老八是早看透了,这几年何必呢苦苦折磨对方。


  “是阿,我怎会不知……”


  大堂暖黄的灯光掩盖不了伊人的憔悴与迷惑。


  “今晚就少喝点阿”八爷看向张启山双眼下的青黑碰碰对方的杯说。


  “这就是老八不对了,二爷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说必须得不醉不归。”张启山一口饮尽杯中酒,笑看二月红。


  “佛爷说的是。”自倒满一杯,二月红拂过衣袖扬起头一杯到底喝得很是豪迈。


  当是烈酒如白水饮,齐八爷对上张副官担忧的眼神无奈摇摇头。


  纵是两人暗自较劲岂是旁人干涉得了。


  无对酒当歌只留有情人黯然神伤,这顿饭便借酒消愁罢了。


  菜肴没动几筷,上等好酒却开了好几壶。


  喝倒的齐八爷迷糊哼着曲儿趴在张副官身上,嘟嘟囔囔好不快活。


  “来,再喝一杯。”说话间又一杯进肚,二月红粉霞覆了脸颊眼角湿润美目滟光流转,好一副醉美人图。


  “二爷倒是喝得欢实。”张副官一手拍拍乱闹的八爷,抬眼瞧了眼二月红打趣到。


  “他人请酒何不喝个欢快?”二月红举起手中的酒杯傻笑。


     几时下来二月红竟怕看了张启山,杯杯入口何时停过?


  “今晚的酒怕是不如二爷的意了。”张启山轻笑伸手一把拿过二月红的杯。


  “怎的,担心我喝光不成?”二月红蓦地靠近张启山,抓上了拿着酒杯的手。


  纤纤玉手透了些粉意,眼前的人一脸痴样,张启山眨眨眼轻咳一声。


  坐在对面的张副官略不满抱起齐八爷上了楼。


  若真如八爷说的那样,有情无意偏是最伤人心的。

  

  罢了,这种事可不是他能解决的。

  

     人走了清静,但又陷入了别样的沉默。


  二月红垂下眼嘴角微微上扬,一下子撞上了张启山的怀中。


  这一撞,醉与不醉者不安的心瞬时沉淀。


  空气里飘散梨花香与酒香交杂的甜腻味,耳边是轻轻的呼吸声,怀里是沾满酒气的男人。


  喉间滑动了下,张启山微哑的嗓音响起“二爷这可是投怀送抱。”


  “佛爷说是就是。”一字一字说出语气里尽是懒散,二月红埋在张启山的颈窝双手紧怀住挺拔的腰身。

 

  一连串的动作好似告诉予他,怎样来由着他。

 

  就着拥抱的姿势张启山压向二月红,两人的动作使柔软的沙发陷进大半。


  “二爷可是喝醉了?”身下的人闭上双眼唇瓣红润,张启山深吸一口气指尖滑过多情的眉眼最后停在柔软的唇,指腹轻柔摩擦。


  身子因为对方的动作僵硬了会,二月红耐不住睁开眼。


  深情温柔的眼眸,就这么一下撞进心里。


  沉闷的迎来钝痛,化不开的心酸。


  默默注视许久张启山轻颤着眼睫,软软地轻轻地贴上二月红的额头。


        两人相对着无言。


  好像一两秒的时间又好似有四季般的长久,二月红溺于须臾或长久间的温柔。


  如细水无声绵延不绝的温柔。


  “我过几日得离开长沙……”张启山稍微整整衣领冷不丁开口。


  “东北那边又有事了。”没有疑问,二月红望向张启山,心头又一处酸得要命。


  “嗯,近日里长沙也不太平,你平日少出些门的好。”张启山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成拳,他在不舍在心疼可他不敢说。


  不想直愣的一腔热血叫人泼上冷水,寒冷刺骨。


  “这长沙啊,还没人伤得了我。”二月红笑了“还是您在外多注意安全。”


  张启山听了浅笑,随后站起身说“那我便放心了。”


  嗒嗒的脚步声落在耳边,不久消失在雨声里。


  雨渐渐大了,砸在屋檐叭叭地响。


  空旷得很,二月红觉得此时心里空荡荡的,难受极了。

  

  一曲人散,他看过几多却又不曾这般心疼,密密麻麻的铺天盖地的痛感。


  二月红捂上心口,那还在跳着呢但为何让人觉得如同死了一般,像在梦里,被死死攥住呼吸困难。

  

  

  打小在院里唱戏不常出门,二月红喜欢一个人打理打理花草,看看戏本或者偷偷喝点醇厚的酒感受感受戏里肝肠寸断的情意。


  奈何少年意气风发,台上娇娥痴情引台下观众怜悯却不知情为何物。


  听说长沙来了位小军爷武艺超群,令城中少年人倾慕向往。


  院中的梨花开了,淡淡的清香扑鼻实在使人心旷神怡流连于此。


  听到下人多有谈论小军爷,二月红心中稍稍不爽。


  他是与张启山第一个相结识的,这不过多久人人好像偏和他要好起来。


  不到几日,张启山又与齐家那算命老八来了美其名曰学习。


  倒是玩性大,哪来叽叽歪歪的学习劲。一股脑奔着下棋耍耍武串林子去了。


  本就爱热闹的二月红很乐意同在一处玩,久而久之三个人早就情谊深深。


  许是唱的戏多是莺莺燕燕之事,再加张启山日益英俊的模样高挺的身材二月红终是入了红尘。


  他不做掩藏之举,还是大大方方与张启山玩在一块。


  成人之际二月红独自约了张启山,幕布揭起身着戏袍脸上红妆嗓音婉转动听。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


  咿呀咿呀道无尽缠绵, 最是心痒得很。


  一曲终了,二月红不管台下人是何反应急急忙忙步入后台卸下浓妆。


  从头到尾他清楚不过,爱慕张启山是他的事情。心意什么的他也不需要对方的回应,只要还能交友就足已。


  民国时期旧习陋习废了不少,民风比以往自然开放很多。可男子同男子在一起可从未听闻,二月红知晓并不贪求。


  但戏终时如果他愿看看台下,看看满眼都是他的张启山,估计会不顾世俗眼光和对方在一起吧。


  三人前后都成年了,张启山在军队苦练二月红把戏唱开齐铁嘴继承家业。

  

  后来是二月红最早成了家,姑娘纯真且一心一意爱着二月红。

 

  那一天前来祝福的人很多,张启山没来。

  

  还是想看一看他的,哪怕就一眼。

  

  最后张启山回来了,成了长沙城最有威望的人。

  而他们关系也从来没变过。

  

       带上丫头到张府祝贺的那一天也是个好日子,张启山身旁跟着一位俏皮可爱的大小姐。


  二月红真的很开心,笑着敬了好多杯酒但心却在流泪。

  

    那是他第一次为一个人唱戏,但不是最后一次。

  心动却是最后一次,只为一个人。

  

  这份爱只能埋于深处,如今他身边有佳人。丫头又是难得良人,他该知足。

  

  老天不作美,那尹小姐时常爱耍些回娘家的戏码偏偏最后一次张启山没有挽留,人自然是不会回来了。

  

  两个人的事当真马虎不得,为此八爷经常取笑这茬。

  

  倒是清静不少,张启山表示无所谓。

  

     后来的事料是神算齐八爷也没算到,丫头从小身子就不好,大了伤寒不断药就没停过。

  

  与张启山一起辛辛苦苦寻觅的药作用不大,夫人去世二爷因着张启山没给药而产生误会大闹了一场。

  

  良人已不在,唱戏没了心。二月红夜夜往转青楼,弄了人憔悴梨园闭门。

  

  亲人般的存在没有了任谁一时间也是难以接受的。

  

  白天喝酒消愁,入夜醉了张启山便派人接二月红回梨园。

  

  锣鼓喧天,咿呀咿呀婉转的戏曲还是停了很长一阵子。

  

  

  过了三五载,梨园如复昨日红火。这听曲的人络绎不绝,二月红这名头越来越大。

  

  应是走了出来,走出了那段煎熬的时光,走出了为情所困。

  

  现在呢,他该怎么办。二月红很迷茫,手指点点被吻过的额头又是欢喜得想哭又是难过得心疼。

 

  活了这般年龄他从未得到过想要的爱,与丫头生活的几年何尝不是想真真正正爱上呢。

  

  感情这种东西果然强求不来,他和丫头一直都很明白。

  

  那天的雨冷彻一直下个不停,滴滴砸在身上心也凉了半分。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许是那件事,或许是双方没能明明白白表明心意,又或许是封建世俗的偏见。

  

  总归是二月红放不下那段情意,做不到重新开始他们的关系。

  

  屋里漆黑一片,张启山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心想果然酒精的力量很强。

  

  应该是离得最近的一次不管身与心,仅仅几分钟他也乐乎。

  

  谁会不怜美人,少年落魄遇到的鲜衣娇人怎堪堪叫人爱慕了去。

  

  来到长沙至今日估计得有十年了。这要是,与爱人也算厮守;若不是,与喜欢的人十年光阴还有点短。

  

  所以只需在身旁就好,像以前那般相处就好。

  

  戏已落幕情人自当难舍难分,论开腔要多久便道下次重遇时。

  

  希望那时会有一番变化。

评论

热度(13)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